鳌太线失联小伙的幸存记忆:我们征服不了山,只是山放过了我们

鳌太线失联小伙的幸存记忆:我们征服不了山,只是山放过了我们

范三覃 2025-02-26 简单报 48 次浏览 0个评论

陕西省境内,一条蜿蜒在秦岭主峰鳌山与太白山间的主脉线路,直线距离 40 余公里,实际距离超过 170 公里,被称为鳌太线。这里有澎湃的云海、奔涌的瀑布,也有獠牙般的峰岩、转瞬切换的灿阳和冰雹。一些户外运动爱好者以穿越鳌太线为追求,他们需要在海拔 3400 米以上连续翻越 17 座山头,全程基本位于无人区。

但这已被列入非法行为。2018 年,陕西太白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发布了禁止 " 鳌太穿越 " 的公告,明确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非法进入保护区核心区。即使如此,在 2018 年至 2024 年,非法穿越鳌太线的现象屡禁不止。

今年 2 月,18 岁的孙亮启程穿越鳌太线。这个季节,山上晚间气温能低至零下 20-30 摄氏度。在这场 " 行走在中华龙脊上 " 的探险中,孙亮失联、迷路、摔晕、骨折、无食可进 ……

《中国鳌太穿越事故调查报告》显示,从 2012 年至 2017 年夏季,已累计失踪、死亡驴友多达 46 人。散布在崇山峻岭间的血迹、遗物和尸骨,是一条条生命殒于此的烙印。

2025 年 2 月 17 日 11 点 14 分,救援人员在位于鳌太线 2800 米营地下方的 1.5 公里处发现了孙亮。这是入山 9 天半以来,孙亮首次与外界取得联系。获救后,他在社交平台写道," 我们征服不了任何一座山,只是山放过了我们而已。"

鳌太线失联小伙的幸存记忆:我们征服不了山,只是山放过了我们

鳌太线上壮美的云海。图片来源 /Ic Photo

以下自述,根据采访内容和孙亮社交平台发文整理而成。

遇险

我是从网上了解到,鳌太线是条挺难的线路,就想挑战一下。

今年 2 月上旬,我在山东日照出差,结束工作后就往鳌太线方向去了。我携带了 65 斤的装备和物资,规划的路线是别人走过的。

2 月 8 日早上 8 点钟左右,按照计划,我一个人从塘口镇出发,以鹦鸽镇为出口,全程约 80 公里,用 7-8 天时间走完这条线。

进山那刻,我的手机就失去信号了。起初,我每天走 10 公里左右,每隔半小时就会看一眼提前下载好的地图,脑子里对出口方向已经有了印象。我吃自备的冲泡米饭、牛肉干、巧克力等食物,过夜用睡袋和帐篷,一开始行程顺利,心情也挺好,感觉自己能走完。

大概在第四天的下午,手机和充电宝都被冻关机,我在半山腰迷路了,周围是大石头汇聚而成的石海,我无法确定自己所在的具体位置,只能凭借方向感继续前行。我有过一丝慌张,但还是觉得自己能找到出口。

迷路后,有时我需要自己在丛生的杂草或者狭窄的过道上开路,鳌太线上天气多变,走到森林积雪路段,我身高 1.73 米,最厚的雪已接近我的腰,让行走变得非常吃力。我本想找此前穿越者留下的印记作为路标,但始终没有发现。

第五天下午,我穿过森林区域看见了一条沟,便一直顺着水流方向走。这段路上都是冰,很滑,我穿着冰爪,也不小心崴了脚,疼得我无法行动。当时我听到受伤处发出声响,估计骨头错位了,就往反方向掰了一下。缓了缓后,我忍着疼又接着走。

随后,一道瀑布挡住了我的去路,我需要从它旁边的山坡绕过去,当时坡顶没有雪,但碎石很多。翻越过程中,由于着力点没着好,脚的力气没跟上,我从大概十米高的地方摔落到石头上,当场昏迷了。

我在夜里醒来,伴随着右手腕强烈的痛感,当时以为右手腕也是错位,就没太在意,下山检查后才知道是骨折;鼻梁右上方也有了条伤口。黑暗中,我找不到背包,没有睡袋和帐篷,人在高海拔的地方睡觉就容易失温,我便捡了些身旁的枯树枝,铺在散发寒气的地上,晕晕乎乎躺在上面休息。一整晚,我都处于刚睡着就被冻醒的状态。

第六天太阳升起时,我发现背包就在距离我大约六米远的地方,但里面的食物已经摔丢了,还剩下睡袋、帐篷、速干衣等物资。

我凭借之前对地图的了解,分析我距离出口已经比入口更近,我不能走回头路。顺着水流方向又走了一天多,其间,因为右手腕骨折,我只能把右手揣在外衣兜里赶路。隐约间,我幻听了,感觉空无一人的身后传来人声。

直到我看见一座人造桥,桥的不远处有岔口,我改变方向朝上方走去,并扔掉冰爪减轻负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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鳌太线积雪路段,孙亮的腿被厚厚的雪包裹。受访者供图

求生

我刚满 18 岁,已经结束学业了,接触徒步大概有一年时间,陆续爬了大大小小的山十几座,其中三座是雪山(哈巴雪山、玉龙雪山、玉珠峰),除非按照强制性规定我会请向导陪同,此外都是独自行动。

以前爬山的时候,我没有遇到过危险,只是身体会因为透支达到极限,休息后仍然可以完成攀登。但这次,设备没电不在我的经历和预料之中。

经过人造桥,我看到了有人类痕迹的林场路,于是沿林场路前行。那里就像小土坡路,没太大难度,也没什么雪。

我走了两天半到三天的样子。途中,我看见许多矿洞和矿坑,还有一间小房子和一个野外观察站,我在小房子过了一夜,里面有人活动留下的废弃气罐、垃圾袋等,可惜没有吃的东西。

我挨了四天五晚的饿,但不敢乱吃山上的菌子和苔藓,只能喝溪水解解渴,走一会儿歇一下。原本为了下山后方便刷牙,我曾在背包最里侧放了一支牙膏,穿越后半程时我饿得内脏疼,不得不把牙膏拿出来挤在嘴里,当糖一样含着再慢慢吞咽,有点反胃,也有点想吐。

我摔晕那次,帐篷杆也摔掉了,我无法搭帐篷,只能把睡袋安置在树下或者石头缝中避风。林场路沿途的天气还可以,只下了一场小雪,没有大风。

林场路上,我目睹了一具羚羊的尸体,想到如果自己走不出去,难免有些害怕,也有些内疚。

但我没想过放弃。我和两头活的羚牛隔河道相望,它们没有伤害我,只是扭头上山去了。我还遇见过形似鼠类的小动物在洞里跑来跑去,它们的生命力会给我一点点鼓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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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5 斤重的背包,装满了孙亮穿越鳌太线的所需物资。受访者供图

获救

最后一天早晨,到林场路岔口,如果往左走我就能出去了,但我辨别错了方向,朝右又进入了森林。这片森林的积雪到我膝盖位置,有时候我要扶一下旁边的树,把腿拔出来。

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小半天,我闻到了生火的烟味,就知道有人来了,很激动。我叫了声," 有人吗?" 一位救援人员出现在我视线里,他前来确认我的身份,初步为我检查了身体,还给我煮了面吃。

我和救援人员在山上休整了一夜。我从他们口中得知,失联后,我的父母很着急,报了警。隔天,我们又走了四个多小时,于 2 月 18 日中午下山。

从家乡湖北赶来的家人已在山下等候,他们送我去当地医院做了检查,又带我回湖北的医院做骨折手术。

离开陕西前,我接受了相关单位的批评教育,家人也支付了 8 万多元的救援费用。

这些天,我在医院治疗和休养,回望这番遭遇,我是后怕的。鳌太线每一座山的情况都不同,有的山狂风肆虐,两根登山杖都撑不稳我的身体;有的山暴雪纷飞,一度让我睁不开眼睛。

登山前,我认为我很年轻,要证明自己,但现在我明白千万不要因为有了一些户外技能就妄图挑战大自然。

迷路后,我想过会有人来救我,但这种希望很渺茫,因为家人以为我是去旅游的,他们不一定知道我遇到了危险;并且,我已经失联好些天,位置很难确定。如今,家人也意识到这方面的风险,都劝我少玩户外运动。

非法徒步穿越鳌太线,无异于 " 送人头 "。生命是最可贵的,人要敬畏自然。

(新京报记者马毅菲对此文亦有贡献)

新京报记者 罗艳

编辑 陈晓舒

校对 刘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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